相面这玩意儿,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荀子就不相信,还特地写了一篇《非相》,来论证相面是无稽之谈。在《非相》里,荀子找出尧舜,大禹,伊尹,周公,孔子等,说他们其貌不扬外形丑陋,但却是圣贤;又找出夏桀,商纣等,说他们相貌堂堂仪表非凡,却是暴君恶人。然后由此引出结论:相貌的美丑好坏与人的志向意志,才华学问以及作为成就等无关。所以,与其观察人的相貌,不如考察人的思想品行,所作所为。
荀子的这个结论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他老人家所非的这个“相”,与通常相面所说的那个“相”似乎是有出入的,至少不是完全吻合的。只看相貌的美丑好坏,那不是相面,那是选美。漂不漂亮,好不好看,用不着相面师看,只要有眼睛,有视力,谁都看得出来的。太囧里的傻根王宝强不也看出范冰冰是美人吗?
相面所“相”虽然是貌,但并不在乎貌之漂不漂亮,好不好看。相面“相”的是貌里透露出来的精神与气质,如此而已。
记得曾在哪本书里看到说:从前有个使者去见曹操,曹操心血来潮,让一个高大威猛的小卒穿了他的服装,坐在他的位置上接见使者。曹操本人则穿了小卒的服装侍立在假曹操的身后。使者见过曹操后,有人问他对曹操的观感。使者说:曹操不过尔尔,可曹操身后的那个卫士不怒而威,气势逼人,令人生畏。曹操扮成卫士,一言不发依然使使者生畏,使其生畏的显然不是曹操的外形,而是透过外形透露出来的曹操的内在气势。
相由心生。人的经历,素养;学识,见解;性格,个性;意志,胆魄;志向,成就等不同,其内在的精神气质也必然有所差异。这种差异虽然与外貌长相没有多少关系,却多少总会透过外貌露出蛛丝马迹。如同有经验的中医能够通过观察相貌气色等判断人的健康状况一样,有经验的相面师透过人的外貌看出其内在精神气质,并由此对其日后发展轨迹做些粗略大致的推断或预言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实上相面师的预言日后被证明是正确的情况也是时有所闻的。由此而言,相面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应当是不能一概全“非”的吧。
可话又说回来:相面虽然有些道理,毕竟不似科学。主观臆测的成分多,又无法用科学实验的方法去检验。事实上,相面与算命,问卜,占卦一样,牵强附会,故弄虚玄的情形从来不曾少过。举例来说,比如北宋时有个叫做林灵素的道人,据说神通广大,看相不仅能看眼下与将来,还能看到前世,可谓是玩“穿越”的先驱与高人。他自称看出了宋徽宗前世在天上,是上帝的长子。号长生大帝君,主南方。可他却看不出这个天上下来主南方的长生大帝君会被金人捉到北方去,受尽作弄与羞辱,五十三岁便一命呜呼于异国他乡。 现代社会里这样的例子也不少。比如有个穿梭来往于中港台,号称深谙阴阳五行,善看风水与面相的姓李的高人,曾替台湾的连战,马英九等看相,预测是否能登总统大位。连战那次,选举结果出来前,没人知道这位高人说的是什么意思,选举结果一出来,他也随之公布了他看相的结果是:连战双腮反突,只有副总统相,无法更上一层楼。到马英九时,高人也做了预测,这次说的比较明了,说总统应该出自南部。结果是出身台北的马英九当了总统。于是,有人质疑这位高人相面不准。高人云里雾里兜一圈后作解释说:马家祖籍中国湖南,马英九本人又出生于位于中国南方的香港,所以他之前通过观相预测到的总统当选人不是别人,正是马英九。
细究起来,许多所谓相面高人的高明之处其实并不在于相面本身,而是在于总能自圆其说。无论多么牵强附会,无论多么谬之千里;远隔千山万水,千回百转高人总有办法绕回来,证明自己事先的预言与事后的结果完全一致。而似是而非,使人听着似懂非懂不知所云则常是他们所做预言的基本特色,留有转圜余地,方能自圆其说,反正作解释的是他们自己。
荀子作《非相》反对相面距今已有两千多年,两千多年了,相面也未如恐龙一般销声匿迹于江湖,这既是因为人们愿意相信或迷信相面,也因为相面有一定的道理。然而,相面毕竟不是科学。其飘忽不定有时甚至是信口开河的主观臆测既无法以科学实验的方法去验证,也与科学的客观性,严谨性不相容。相面的这种性格使其虽然能够长期混迹于江湖,却永远难登科学殿堂的吧。